作者/郭怡汝 (不務正業的博物館吧 The Museum Bar粉專版主)
想像一下，如果古老的房子、機器和文物能夠說話，這些文化資產會告訴我們怎樣的故事呢？這些歷史的見證者或許會想向我們娓娓道來它們經歷的一切：看過的歷史、發生過的事，甚至是遇到的每一個人，帶我們來場穿越時空的旅行，這聽起來是不是很棒呢！現在，這些想像都不再遙不可及！當文化資產搖身一變成為了博物館，它們不再只是靜靜佇立在原地的古老建築或文物，而是成了可以讓我們從中體驗與學習的巨大寶庫。
就讓我們跟著臺灣自來水之父巴爾頓的足跡，回到那個需要乾淨水源的時代，從臺南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開始，去發現博物館與水的淵源；再跨越大半個地球前往巴爾頓的家鄉英國，來探索另一個與自來水有關的倫敦水力蒸汽博物館，來看這兩個相隔千里的博物館是如何將文化資產轉變成大人小孩都喜愛的「水」博物館，以及這當中又有哪些需要克服的困難與挑戰。
威廉・巴爾頓是誰？
在介紹這兩間與水有關的博物館之前，先讓我們來認識一位跟這兩間博物館有點關係的人，他是對臺灣公共衛生與自來水發展有著深遠影響的英國工程師——威廉・巴爾頓(W.K. Burton，1856-1899)。
他曾參與過英國倫敦地區的上下水道規劃設計與公共衛生的改善工作，他豐富的實務經驗來自於對英國相關事務的親身參與及深刻反思，直到今天，倫敦都還有一些地區能看到他的專業足跡。在日本治理臺灣初期，由於臺灣各地飽受傳染病之苦，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缺乏乾淨的飲用水及適合的排水系統。因此，日本殖民政府特別聘請了巴爾頓與他的學生濱野彌四郎到臺灣來進行水源、水質調查與自來水系統的建設，標誌著臺灣衛生工程現代化的開始。
儘管巴爾頓只在臺灣工作了三年，就不幸因勘查水源時感染瘧疾，不得不返回日本休養，將他初步的構想交由學生濱野彌四郎繼續推動。不過，由於巴爾頓為改善臺灣的環境衛生與民生用水奠定了穩固的基礎，因此也被尊稱為「臺灣自來水之父」。
臺南百年水道：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
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的前身「臺南水道」，正是由巴爾頓和濱野彌四郎所共同設計，曾經是臺南最現代化的水利設施。自1922年完工後一直到1982年，這裡幾乎供應了大臺南地區的民生用水。而完成任務後的臺南水道，除了被指定為國定古蹟，後續還進一步轉型為記錄和展示臺南水利歷史的博物館，2019年正式開館迎接來自各地的遊客，成為了現今最熱門的古蹟博物館之一。
關於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的歷史故事和展覽內容，在<聞芝@文資>第38期「臺南水道百週年」特刊裡已經有詳細的介紹，這裡就不再重複說明。將臺南水道活化再利用成博物館，不僅保留了原先珍貴的文化資產，也讓那些過去發生的歷史與故事，能以新穎活潑的方式與更多人分享，為居民與遊客提供了一個適合學習、放鬆及休閒的好去處。
在瞭解了臺灣自來水之父巴爾頓對臺灣自來水系統的貢獻，以及他與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的關係之後，接下來就讓我們走進倫敦，來認識影響巴爾頓深遠的英國自來水歷史，同時也瞧一瞧同樣由文化資產轉型的倫敦水力蒸汽博物館，又是如何將供給自來水的過去轉變成吸引人的水利歷史吧！
倫敦的蒸汽歌：水力蒸汽博物館
倫敦水力蒸汽博物館(The London Museum of Water & Steam)過去是邱橋自來水廠(Kew Bridge Waterworks)，是英國自來水產業中重要的文化資產之一。從1838年開始服務以來，一直到1944年停止運作的這段期間，曾肩負起供應西倫敦居民日常飲用水的重責大任，也是改善城市公共衛生與降低傳染病的重要設施。1970年代，隨著人們越來越重視老舊工業遺產的歷史價值，邱橋自來水廠被保留了下來。在歷經了幾次重大的整修後，2014年華麗轉身成為專門講述倫敦供水歷史的水力蒸汽博物館，每年都吸引了許多遊客前往參觀。
在水力蒸汽博物館中，遊客可以探索倫敦供水系統千年來的演進，還有一些重要的里程碑，像是18世紀蒸汽機被運用在自來水產業，19世紀著重改善水污染與供水品質，包含提升過濾技術，和確立飲用水與傳染病之間的關聯性等。這些發展不僅代表了倫敦供水基礎建設的深厚歷史與豐富經驗，也成為了英國工程師巴爾頓專業知識的基石，後來進一步被帶到了日本與臺灣，使得英國倫敦和臺灣臺南在水利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建立起了獨特的聯繫。
博物館裡還陳列各式各樣的引擎，有些到了今天都還可以正常運作，不僅能讓遊客得以一窺過去自來水產業的蒸汽技術，更能親身體驗到蒸汽機運行的震撼力量。其中一臺名為「Grand Junction 100 Inch Engine」的康沃爾引擎(Cornish engine)(註1)是館裡的人氣明星，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固定式蒸汽機，高度約12公尺，過去曾有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負責邱橋自來水廠的重要抽水任務。據說著名的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看到這臺正在運轉的龐然大物時，還忍不住稱它為「怪物」呢！
除此之外，館內還有讓大人小孩都能親手操作的水實驗互動設施，以及展示從古至今與倫敦供水有關的文物，從懸掛在牆上的古董浴缸、水槽、馬桶，到廚房的水龍頭和工廠裡的鍋爐等，遊客都能藉此對生活用水有更多面向的認識與思考。
文化資產轉型博物館的挑戰與蛻變！
從這兩個博物館的案例看來，將文化資產轉變成博物館似乎既吸引人又好處多多，不過事實上將歷史悠久的文化資產轉變為一個適合參觀的博物館，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首先，能轉型作為博物館的文化資產大多擁有老舊的建築，為了確保這些老舊建築的結構穩定性以及原始特色得以保留，通常都要先進行修復工作。例如臺南水道過去曾遭遇過戰爭空襲及多次地震的損害，邱橋自來水廠的維多利亞式豎管塔也經歷了長年失修，兩者在轉型為博物館前，都分別進行了專業的修復工程。這往往需要大量的研究、專業知識與技術，像是找到和原有建築相同的材料，或使用傳統的工法來修建等，都意味著需要更高的成本和更長的作業時間。
再來，老舊建物的格局和材料大都不符合現代建築與消防法規的安全規範，需要透過改善或相關配套措施來符合現代的公共安全標準。加上變更為博物館，還會面臨現代博物館要求的恆溫恆濕環境、照明通風改善及無障礙設施增設等的條件，這些都必須在不破壞文化資產原始結構和樣貌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進行。
除此之外，後續博物館在設計展示與互動時，還必須考慮如何將有年代感的文化資產與現代設計完美結合，做到對老舊建物的尊重，同時也滿足遊客體驗的需求。這些挑戰都使得文化資產在轉變成博物館的過程中，比起一般的建築，需要投入更多的創意、技術、專業人力、時間與金錢。
雖然這個轉型的過程充滿挑戰，不過一旦克服了困難，不僅能讓文化資產獲得新生命，也能減少對新資源的需求與減輕環境的負擔。而轉型為博物館之後，還能成為新的文化旅遊景點，吸引遊客居民前來一探究竟，不但可以增加當地的商業活動、創造就業機會，更有機會為居民提供優質的休憩環境，並提高對在地文化的認同感。最後，作為教育平台的博物館還能藉由展覽活動，鼓勵遊客對歷史、文化，甚至是周圍的環境議題有更深入的瞭解和討論，有助於培養重視文化傳承和永續發展的觀念，帶來了更多的影響與價值。
山河之間，臺南與倫敦的共鳴
臺南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與倫敦水力蒸汽博物館儘管位於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地理位置，分別述說著各自地方的供水歷史；不過，透過理解水與人類生活的關係，它們找到了一種共同的語言，讓我們看到了地區的歷史如何跨越時空，和其他的地方，甚至與全世界的發展產生共鳴。不論是在臺南還是倫敦，當人們面臨相似的挑戰時，都在積極尋找著最合適的解答。
此外，這兩間博物館也展現了將水資源有關的文化資產，轉變為展示水主題博物館的創意與用心，凸顯了對文化資產的重視，以及將文化資產轉化為教育、體驗與傳承場域的共同願景與遠見。倫敦、臺南這兩個擁有豐富歷史和文化底蘊的城市，透過獨特的地方脈絡與全球視野交匯，呈現出地方故事與世界歷史間的深刻連結。
用博物館搭起連結未來的橋樑
當文化資產成為博物館，它們便搭起了一座連結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橋樑，讓我們能回顧歷史、珍惜當下，與展望更好的將來。最重要的是，透過這座橋樑，還能讓來自各地的訪客在此相遇，共同編織與講述更多的新故事。
下一次，當你踏入一座由文化資產轉變成的博物館時，記得放慢你的腳步，仔細感受與聆聽這裡想要傳達的一切，這不只是在欣賞一座古老的建築或一件展品，而是在體驗一段歷史、一個故事，以及一種文化傳承。
註1、康沃爾引擎是一種在英國康沃爾地區開發的蒸汽引擎，主要使用於抽水。
參考資料
•張玉璜，2014，《大臺南文化資產叢書01：原臺南水道》，臺南市政府文化局。
•吳世紀，2021，《臺灣現代自來水之父：時代的先驅－威廉巴爾頓》，自來水會刊第40 卷第2期(158)，pp.79-88。
•臺南山上花園水道博物館官方網站
•倫敦水力蒸汽博物館(The London Museum of Water & Steam)官方網站
•<聞芝@文資>38「臺南水道百週年」